犹记得去年仲夏某夜，读书至夜半，偶见窗外明月高挂，遂拉开窗帘，一任清辉肆意飘洒。记不清有多久没有看到那么大那么圆的月亮了，不由生出几许感慨。
谋生不易，自走上三尺讲台，终日为工作劳心。白天备课上课，难有闲心。每每夜深人静，关上门，展开书册，一种难以名状的舒坦就在心中飘散开来。那些黑白文字像一个个跳动的音符，把我导向梦幻般的世界。
“读书就好比隐身‘串门’”，刚刚故去的杨绛先生如是说。阅读的确能让人摆脱现实的束缚，走进不同时空，感悟纷繁世界里的悲喜人生。
我与杜甫紧握双手，劝慰他“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的苦痛。杨柳岸晓风残月，看柳永背影多孤单。才陪着李白“黄金白壁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归来，就又收到了白居易“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邀请……与这些伟大的灵魂畅饮举杯相邀，渐渐地就醉倒在了诗山词水之中，正是沉醉不知归路。既是不知归，也就不必急着归去。
我所任教的学校坐落于白于山腹地，属于贫困地区，家长往往目不识丁，学生自然无读书氛围无书可读。我时常在课堂末尾跟孩子们分享自己读书的经历，也不断把学生时代读过的好书带到学校，陪着他们一起读。
而此时，读书无用论却在我们这个陕北的小县城悄然蔓延。跟学生聊天，他们总是能举出这样的例子：谁家的孩子大学毕业又回家种地了，谁谁谁研究生出来还没有工地上搬砖的小工挣得多……
在社会转型，价值体系离散的当下，他们看到的也许是现实，但也只是现实的一部分而已。每到这样的时刻，我总会告诉他们一句曾经无数次激励了我的话：一个人无论处于怎样的困境，只要还在读书，他的人生就有希望。
说这句话的人正是轮椅上的作家史铁生。
我自己当然远非饱读诗书之辈，但是对于读书，却永远怀有莫大的感激。
从爷爷目不识丁，到父亲高中肆业（在村里做了几年民教），再到我正式走上讲台，几代人识字读书的接力，才完成了一次小小的命运改写。
背负了亲人如此的希冀，故而读书之于我，早已超越了识文断字的寻常意义，我便不敢像其他人一样鄙薄自己清汤寡水的职业，哪怕我的同学们已仕途平坦抑或事业有成。
在大多数情况下，读书的确是无用的，既无法让人一夜暴富，也不能换来高官厚禄。但是如苏格拉底所说：未经醒察的人生是没有价值的。我想，如果必须赋予读书意义，那么一定是健全人格，启迪心灵。
更现实的意义则是让出身寒微如我和我的学生们，在一无人脉二无资源的情况下，汲取知识的力量，放飞梦想，使生命之花在阳光下尽情绽放。
我记得那一夜，读罢书掩卷时已过凌晨，忽觉宇宙澄明，内心虚静，隐约有一种佛家所谓见心性的感觉。
读书，让我们成就更好的自己，收获更圆满的人生。
（作者系王渠则镇九年制学校教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