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镇罗堡,在村民的指引下,沿捷径顺川道向新城堡出发。行不多时,就爬坡上山。坡越来越陡,山越来越高,气温越来越低,至平缓处,车子已行驶在山脊上了。车窗外飘过的是更矮的山,偶儿见到三两株枝叶不茂的小树龟缩在山湾间;有草,约一尺多高,稀稀拉拉,连光秃秃的橙黄色地表也遮掩不住。打开手机一搜,我们已经爬上了白于山脉,此段叫做寸草山,海拔1700余米。怪不得如此荒凉。车外寒风呼呼,车内寒颤阵阵,只有苦旅的毅力暖着心窝。
终于下山了,小山包围得很大的平涧呈现在眼前。在一段疑似城墙的豁口处下车。身后的墙体与种植玉米的田地连在一块,断截面上夯土层清晰可辨;前面有两截墙体孤寂地立在崖畔边,陡峭的崖畔下是一道狭窄沟道,树木拥拥挤挤,不见溪水流淌。仔细观察,墙体为夯土板筑而成,夯土内夹杂着石块瓦片、瓷片炭渣,可见墙体应是在一座旧址上重筑而成。墙体内侧,有几孔塌废的半截窑洞。
顺着公路往内走,道路两边齐齐整整安顿着排排平房,有的是民居,有的是商店,还有的挂着单位的牌匾,这应是一座乡间小镇。
张望间,一小院走出一位古稀老者,老者姓何。说明来意,何老带着我们边走边看,热情地讲述着。
“我们几代人在新城镇居住,对新城的历史较熟悉。”说着,何老朝后指了指,“你们下车的那个豁口是新城堡的东城门处。我小时候,城门、城墙和兵卒的住房基本完好,后来,城门、城墙上的砖石被拆除搞了其它建筑,土墙慢慢也就毁坏得剩下不多了。”
这时,何老的老伴也走了过来,与我们一块走到一个较宽阔的广场上。广场上干干净净,安装有各种体育器材,应是居民锻炼的场所。
何老称得上是位土专家,他说,新城古城,在今县城西南55公里处,是河套长城除榆林镇城外,三十六堡中最大、造型最复杂的城池。新城隐藏在白于山大岭深谷之中,长城在城北十多里处经过。新城原为古夏州兀喇城,建于何时无法考证。明景泰四年(1453)陕西巡抚陆矩改建,俗名新城。成化年间,分巡陈宪佥在城南又拓建了一座城。嘉靖二十四年(1545)后,又在南关新筑一座城,名为新军营。嘉靖三十四年(1555),又在新军营外筑一座城,名为家丁营。至此后,各座城连为一体。城四周有6座城门,北门名“威远”,南门名“来薰”,东门名“朝晖”,西门名“环胜”,南门右侧一小门名“便汲”,旧南门叫“中门”。隆庆六年(1572)由兵备张龙池筹划再修。重修后,城墙高3丈6尺,厚1丈8尺,周长8里。城改设四座门,都用砖石建成,城墙全为青砖包砌,高大坚实。城内有道台署、卫署、同知粮署,雍正九年后有县署,并有书院、文庙、武庙、范公祠等二十多处很有规模的建筑。万历元年(1573),在城中由东至西筑了一道城墙,将城分为南北两部分。官衙、民房集中在北城,南城逐渐废为农田。清乾隆三十年和嘉庆四年,分别捐款补修了城墙。清雍正九年(1731)靖边最初设置县时,县城设于新城堡,即今新城乡政府所在地。同治六年(1867)六月十五日,回民义军攻克县城,城内建筑全部毁灭。同治八年(1869),县城移到镇靖堡。
十分佩服何老,他对家乡的历史如此清楚,讲述得如同背书一样流畅。行前我们做过功课,他讲的与《靖边县志》记载相差无几,令我们油然而生敬意!
何老往广场边走了走朝南指着说,穿过玉米地最边处,有一道土峁子,那是南城门遗址,城墙已毁,仅能看到废墟踪迹;往东不远的城墙废墟内,曾是兵营和军用物资库房;往西缓平的山峁曾是操练兵马的教场。稍事停顿,他说,你们仔细看看,那个山峁像不像伸出嘴边的舌头?他说那个山峁叫“好汉舌头”,名称源于一个传说故事:新城的民众不仅彪悍,还口若悬河、理性干稠,用嘴皮子曾赶跑了几任县令。某年来了一位新县令,治法与前几任不同,不是与民众斗嘴皮子,而是请了位风水先生。风水先生东瞅瞅、西看看,看毕,让县令派衙役在“好汉舌头”山根挖,没挖出别的东西,只挖出了擀面杖粗细的芦苇根。只见风水先生抽出腰刀,嚓的一声将芦苇根斩断,断头处滴了三滴血。尔后,头也不回扬长而去。也怪!此后县令与民众的关系缓和了。
何老侧身指指西边的一道山梁说,那是西城墙,建在不高的山脊上,保存较完好,西城门已毁,豁口成为翻过山梁的通道。我们随着他指的方向转身向北,看到一座矮小的山包,山顶上有一座墩台,何老说,那座小山位于城内,山后不远是北城墙,北城门已毁,建筑用的砖石与其它三座城门一样被拆他用。关于北城门还有个传说故事:某年,北门外刮了三天三夜黑风,直刮得天昏地暗,大家认为这是不祥之兆,因此用砖堵死了北门,从此,只有三座城门通行。
走至街道边,何老说,有居民单位的这一大片为原新城堡的北半部,叫北城;长满玉米的地块为原新城堡的南半部,叫南城,是城毁后逐渐变为农田的。
谢过何老,我们踏勘了新城堡的周边环境以及城门、城墙遗址。
新城堡建在群山拱围的平涧上,东、北、西三面临沟,隔沟或是涧滩或是山峁,南面的涧口与远山连成一片。虽然城堡建在平涧上,实则是易守难攻的军事要塞。城堡的东、西城门已毁,豁口变成道路,南、北城门遗址仅是长满杂草树木的土堆。残存城墙断断续续,几处保存较好,大部分仅见踪迹。城门、城墙遗址地面和农田间的小路上散落着残砖断瓦、石块瓷片,只有这些见证着新城堡曾经兀立在白于山北的丘陵沟壑间。
几度重建、几度扩宽的新城堡城,貌似坚固,却被一把战火焚毁成残垣断壁、踪迹模糊的遗址,它的雄风仅仅能在史料中找到精确而简约的记忆。
《延绥镇志》以词条记载道:“靖边营,东至镇靖八十里,西至宁塞四十五里,南至延安府三百二十里,北至大边一里。宋夏州兀喇城保安军,范仲淹即其东西筑哨马营。国朝景泰四年,巡抚陆公矩改筑新城。成化十一年,余公改置靖边营,撤保安兵守之。城周围八里,楼铺二十九座。隆庆六年,加高三丈。万历六年,砖砌牌墙、垛口五尺,共高三丈五尺,楼铺二十九座。营东、西、北皆天堑深沟,堪以据守。南面涧口虽平,近筑新军、家丁二营以为重障。城守颇易。”
《康熙延绥镇志》也有类似的记载:“靖边营,东至镇靖八十里,西至宁塞四十五里,南至延安府三百二十里,北至大边一里。宋夏州兀喇城保安军,范仲淹即其东西筑哨马营。明景泰四年,巡抚陆矩改筑新城。成化十一年,余子俊改置靖边营,撤保安兵守之。城设在平原,系极冲上地。周围凡八里,楼铺二十九座。隆庆六年加高。万历六年,砖砌牌墙、垛口。边垣长四十五里,墩台三十二座。”
据《靖边县志》载:“旧治靖边营古夏州兀喇城也。明景泰四年(1453)巡抚陆矩改筑新城,俗呼新城堡。周围计七百六十三丈二尺,高二丈一尺,楼铺二十座。成化中改属榆林卫。隆庆六年(1572)增修,万历九年(1581)砖砌牌墙垛口。”
对于靖边营守备情况,《延绥镇志》也有记载:“官军二千二十七员名,马骡一千四十七匹头。今见在官军一千七百六十四员名,马骡驼六百六十九匹头只。守墩哨探军夜二百五十五名。贴补人卫头班前营军二名,马二匹。贰班前营军二百九十九名,马三百五匹。走站军四十三名,骡四十三头。走塘军二十名,马二十匹。城守军八百四十一名。”
至清代边塞烽火渐熄,狼烟散去,故此守备官军锐减,“靖边营,马兵八十八名,步兵五十名,守兵六十五名,马八十八匹。”《康熙延绥镇志》的记载证实了这样的史实。
(转载于《榆林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