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爷出生于上个世纪30年代末靖边县的一个农民家庭,他是家中的第二个男孩,按理说应该是家中的宝儿,可是因为家里贫穷生父又爱抽大烟,出生不久就被送给在张畔镇十字街开门市的一户河南籍人家,从此他便开始了他的改姓生活。
这户河南籍人家是从河南搬至靖边做生意的,在那个贫穷的年代生活还算过得去,家中有一个十多岁的女儿,可厉害了。平时这个姐姐也会带带家中的新成员——外爷,可能是因为外爷离开生母环境太陌生,也可能是男孩子生性比较爱哭,当他大哭不止的时候,姐姐没有了耐心便把这个啼哭的孩子摔在炕上。当时也没人把这没当回事,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发现外爷的一条腿摔折了,从此,他走路就一瘸一拐的。
好景不长,在外爷七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因病去世了,他是最疼外爷的一个人,这对一个孩子来说是多么伤心的一件事,至于外爷的母亲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落叶归根,在外爷九岁的时候,有两个河南老乡要回老家去,九岁的外爷便肩负起将父亲尸骨送回河南的使命,和他们结伴而行。从靖边到河南一个县城上千公里的路程,只能靠一个九岁男孩徒步带着三块多的盘缠去完成,而且那是一个寒冬。据外爷描述:他要走到西安然后再绕着去河南,去时三个人,回来时就他一个人。他也非常害怕,他想着要是能遇见一个乞丐该多好,可一天下来还是是一个人都看不见。走在雪地里,雪能埋住半条腿,晚上到了旅社,两条裤腿全是湿的……听着听着我的眼里噙满了泪水。
后来他姐姐出嫁了,外爷还是个孩子,也没心眼,留下的只是十字街的类似四合院的砖木结构的房子。偌大的院子就靠同性的叔叔给照料着(类似长工),稀里糊涂的家里面的一些银货也不翼而飞了。就算外爷腿有毛病,有街上的门面房作为光环,取个媳妇问题不大,外婆经常自嘲,给他介绍的三个对象腿都有问题,大概就是命中注定吧。就这样,外爷24岁找了农村姑娘成了家。
大概就因为家底不错,外爷念过不少书,加上他聪敏好学,文化不浅,还喜欢唱秦腔,经常向我们炫耀他的老师很偏爱他。为了生活,他学了很多手艺:油门窗、糊阳尘、和腻子、裁玻璃……这些便是他养家糊口的营生。
因为外爷好学,所以他特别喜欢爱学习的孩子。他的三个孩子学习平平,都没有大的成就。但是只要身边有人学有所成,他就一定会跑去祝贺。20世纪80年代,邻居家的女孩考上了大学,他高兴地给人家五块钱表示祝贺;90年代,邻居家的男孩考上邮电大学,他乐呵呵地送上十块钱表示祝贺。我更是一个受益者,我是在外爷家长大的,外爷的鼓励让我成长不少。“你考上100分就奖励10块钱,90分就奖励5块钱……”外爷总是歪着头伸出手指摇晃着对我讲,现在回想起来,这种情形还历历在目。
七月会,靖边人都不会陌生吧,那个时候七月会是在体育场举行的,在这样的会场上什么样的人物都会出现。有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黝黑的皮肤,衣服破烂不堪,看上去不傻但也不正常,没有父母的陪伴。外爷看见了,没有经过家人同意便把这个男孩带回家,给吃了一顿饭,招呼的在家里睡了一晚上,第二天给了点钱就让他走了,结果被儿女们训了一顿。
岁月不饶人,外爷也有老的一天。因为腿脚不方便,他便整天骑着自行车穿梭在南大街的马路上,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外爷像往常一样习惯地骑自行车慢慢行走,有一个开着大车的司机,猛地一开车门把祖父推落在马路上。外爷半天才慢慢爬起来,感觉自己没什么大事,就让司机走了。回家之后,因为腿疼、脸肿,我们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最后还得自己掏腰包看病。
我们的生活奔小康了,对于热饭热菜都不屑一顾,但只要有人提不吃我就倒了,外爷赶快递过碗,呲着仅有的一颗牙说道:“饭么,怎么就可以倒呢?”就算是不锈钢盆底子上的油糊糊,他也要用馍馍沾得干干净净,方才舒服了,这样的行为年轻人永远不会理解的。
现在外爷已是耄耋之年,善良的心伴随他一辈子,也许就是这给予他厚厚的福报。去年冬天,这个腿脚不连便的老人不小心摔了三跤,但都挺了过来,也许这就是好人自有好报吧!
(作者系靖边经济技术开发区管委会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