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山走进村庄,迎面走来一位大叔,我问大叔:“大叔,乔支书家住哪里?”大叔指着前面说:“那一家就是。”谢过大叔后,我来到支书家门前。支书家住在沟畔上三孔土窑洞里,四周长满了各式各样的树木,有槐树、榆树、柳树、杨树,还有一些我叫不起名字的树。因为距离小河很近,这里的树木长得特别茂盛,伸展的树枝仿佛要把整个庭院抱起一样。因为有狗的叫声,我不敢贸然进去。不一会儿走出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我说我是乡里派来驻队的,他一面挡狗一面招呼我进屋。窑洞里光线很暗,过了一会儿我才看清了他的脸。乔支书戴着一副眼镜,身材魁梧,说话声音也很洪亮,一副标准的村支书形象。乔支书的妻子也很好客,很快给我倒了一碗水,还用柳编的盘子拾了几颗梨,说是自家产的,让我解解渴。支书家的孩子很多,有七个女儿,一个儿子。乔支书原本是一名民办教师,因为超生,被解聘回家。由于人多地少,他只能利用农闲时间,在临近的大路沟乡政府所在地附近开了一个裁缝店,给人做衣服,来维持生计。前年老支书因为年龄大了,腿脚不方便,乡上临时把他找回来,担任了韩家沟村支书,乔支书在家是老四。我们谈得很投缘,我对乔支书夫妻说:“以后我就叫你们四哥四嫂吧。”我们拉着拉着天渐渐黑了,这里没有电,还靠点着煤油灯照明。在昏暗的油灯下,我们吃了晚饭,当天夜里我就住在支书家。
天还没亮,就听到公鸡在外面一遍遍地叫着,催促人们起床。四嫂起得最早,只听到她在前窑抱柴禾做饭的声音,接着又听到四哥咳嗽的声音。因为种地很远,所以他们早早起来,吃了饭才上山干活。听到四哥、四嫂起来,我也赶紧起床。出了门走上脑畔,各家烟囱也都冒起了浓烟。那炊烟和晨雾杂糅在一起,朦朦胧胧的,在山间漂浮,大山、树木、溪流构成了一副绝美的山水画。
这时,东方已经泛白。我从脑畔走下院子,看到院子里有些乱,就拿了把扫帚把院子扫了一遍。只听到老大叫着姊妹们起床,小的起来找不到自己的衣服,在那儿叫唤的声音,窑洞里顿时热闹了起来,孩子们也都陆陆续续起来了。早饭是饸饹,四嫂已做好了臊子汤,四哥压着面,我坐在炕沿上负责给孩子们捞面。从小的开始捞,等到给大的捞面时,老八又将自己的小碗举得高高的。看着这一张张纯真的小脸,我由衷地赞叹中国农村妇女的伟大。她们既要生儿育女,又要下地干活,面对这样艰苦的生活环境,她们无怨无悔,默默地干着活,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吃过饭后,大一点的孩子要到学校上学,小的四嫂托付给老人照看,自个儿扛起锄头上山锄地去了。等到四嫂和孩子们走后,我和乔支书一起下队去了。
修 路
在村上待了几天,乡上捎来通知要驻村干部和村支书到乡上开会。早饭后,我和乔支书一同赶往乡上。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浓浓的草香味。乔支书说这是地椒味,这里羊肉好吃就与这里羊子常年吃这种地椒叶有关。我们两人一路上说着、笑着,二十六七里山路两个多小时就到了。走进乡政府的小会议室,已来了一部分驻村干部和村干部。许多人都是初次遇面,乔支书一一介绍,互相认识了一下。大约过了半个来小时,干部基本到齐,领导们也都坐在主席台。主席台正中央悬挂着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毛泽东五位伟人画像。看到人已到齐,鲍书记宣布开会。首先由各驻村干部汇报前一段时间各项工作进展情况。我由于刚到不久,对情况不熟悉就由乔支书代表发了言。接下来,石云忠乡长就当前工作进行了安排:“由于今年下雨量较大,道路损毁严重,各村委组织群众进行修复,要赶在秋收前完工,不能影响群众秋收。由于乡上经费紧缺,仅雇用的两台推土机只能用在新修的贺崾崄到黑墩梁的道路上,其他村组道路只能由各村委组织群众自行解决。”鲍书记又对其它一些工作进行了强调,最后还是要求大家组织好群众,修通道路,确保秋收顺利完成。
由于时间紧,任务重,我和乔支书当天下午就返回韩家沟。来时,我们两人截的走了不少小路,回时只能顺着大路走。走到韩家沟地界,我们一面察看水毁情况,一面做了详细记录。有几处崾崄水毁得十分严重,洪水将山路冲出了两三米深的壕沟,工程量特别大。等到走进元庄,夜幕已经降临,远处传来狗吠的声音,山村显得格外宁静。
第二天中午,各组小组长都来到村委会,我们召开了村组会议。乔支书主持会议,我传达了乡上会议精神,各组把各组的道路损毁情况作了汇报。最后我们决定首先打通吕家口村委的南崾崄至韩家沟村委会的道路,并根据我和支书对道路的勘测情况,做了大致分工。
第三天早饭后,各组群众纷纷涌入村委会院内。听说要修路,大家的热情很高。因为大家清楚,道路不通,秋收时庄稼拉不回来,打下的东西卖不出去。群众有的扛着镢头,有的提着铁锹,有的推着架子车。等各组群众基本来齐后,支书做了简短的动员,我们就开始分工。首先领到任务的是台子沟,下来是芦子坪,我和村干部带着小组长又根据水毁工程大小给群众往下分。原则是谁完成任务,谁可以回家。妇女们听说完工后就可以回家都积极行动了起来,因为她们家里还有孩子、老人需要照料。一个中年妇女一跃跳进壕沟,用铁锹把壕沟两侧的土往下铲,一面把铲下的土往实踩。男人则抡起那宽大的镢头把路边的崖土往下掏。一些老头、老太太和大姑娘则用铁锹往壕沟里垫土,一场轰轰烈烈的大会战就这样拉开了序幕。我和支书一面往下分任务,一面要大家注意安全。
常言道:秋晒如刀剐,中午时分有的群众干累了,坐下来喝一口水,吃点干粮。我从一位大叔手里接过镢头,掏了几下,就满头大汗。大叔笑着说:“一看就是念书人,还是让我们受苦人来吧!”
会战一直坚持到下午,二百多人硬是把5公里多水毁严重的公路给修好了。我和几个村干部一边验收工程,一边往回走。看着那些朴实的老百姓,我真的有些震撼,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感受到群众力量的伟大。夕阳西下,大家有说有笑地往村里走去。
(作者系靖边县人社局进城办原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