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北的“三边”进入农历七月,大地迎来风景全盛期:一棵棵杨柳榆槐舒展着惬意的枝叶;一丛丛柠条、沙棘等灌木翡翠般点缀着山野;各类杂草捧着耀眼的大小花朵儿,铺盖着地面;一块块农田里,玉米、洋芋以自己的风姿,给农家带来丰收的喜悦。而最让人陶醉的还是那绚丽多彩的荞麦花儿。
在路边远望,一片片荞麦繁花似锦。这颜色像一片片彤云,又像一块块彩绸。是不是天仙女将织绵浣洗后铺在山峁沟梁上晾晒?早霞、晚霞在荞麦地上空飘过,自愧弗如,淡淡地散去了。牧羊人坐在荞麦地畔,吼起了粗犷的信天游:“荞麦开花粉彤彤,农家人的日子好舒心……”
走进荞麦地,如同进入了花的世界,花的海洋。正巧一对年轻的夫妇在看护庄稼。小伙子热情地跟我们打招呼。看我们对荞麦花情有独钟,便滔滔不绝地夸赞起荞麦花的风韵。他说,荞麦这种晚秋作物,农历夏至前后下种,破土而出的肥嫩的桃形叶儿,就展现出了绿中泛黄、又略带微紫的颜色,让人怜爱。荞麦与其他作物的迥然不同,在于它的生长期仅仅七八十天,而花期就有三四十天,故而农家又把荞麦叫“花田”。农家种下的一片片荞麦,本身就为山川大地培植了一个个大花园。
眼前的荞麦花儿五彩缤纷,那红红的秆儿,配上绿绿的叶儿,再加上遍布枝头那一簇簇香味扑鼻的小花儿,红格丹丹、粉格团团、白格生生的,如一个个临风飘逸的花仙子,迷人迷人的。蜜蜂嗡嗡嗡地飞着,千只万只,在花间穿梭。养蜂人在田头摆下一溜蜂箱,这是他们在三边赶的最后一趟花汛。荞麦花有蜜蜂传粉,产量可大大提高,荞麦花又为蜂农提供了甜美的荞麦花糖。
小伙子的爱人从荞麦花丛中走出来,她穿着花连衣裙,要不是人影移动,还分不清哪是人,哪是花呢!
小媳妇的脸上带着对丰收的憧憬和喜悦,津津有味地对我们讲起荞麦花的后期景观:一朵荞麦花开不了多久,便授粉坐胎,结出花红色的籽儿,籽儿成熟后变成了黑玛瑙,更像黛色的珍珠,成串成串地在轻风中摇曳。枝条被压弯了腰,摆出分分朗朗的层次。有人把荞麦开花结籽编成谜语:“红秆秆,绿叶叶,花绵羊下了个黑羯羯”。编得多好!荞麦花开得繁,不可能每一朵花儿都结一粒籽,那些没有受粉的花儿,仍留在枝头并不脱落,且保留原花儿的傲气。
小伙子接住话茬:到收获季节,荞麦低枝籽儿已成熟,顶枝仍在开花,农家怕狂风吹落已成熟的籽儿,更怕露霜冻杀荞麦,等不及了,便开镰收割。故而收荞麦又叫“揽花红”。
秋收没大小,一家一镰刀。领趟的割满一把,撂在地上,赶趟的顺手跟着撂把儿,几把堆成一沓,后面人整理,一沓头朝上,一沓头朝下,再一沓头又朝上,人骑在上面压一压,压成一抱。有经验的农民,凭着一亩地抱数能准确地估算出产量。割过荞麦的镰刀,刀面、刀裤、刀把上仍留着痕迹斑斑的浓红艳绿。
荞麦运上打谷场,经过脱粒分离,可归为三大堆。一堆是荞麦秆儿,颜色紫红,冬天大雪封山,成为羊儿的补充饲料;一堆荞麦花,绛红色,农家人把它叫荞麦苡子,荞麦苡子带着糖分,有丰富的营养,用清水浸泡过,猪儿吃时狼吞虎咽,将肚儿填得滚圆,长膘添肉;一堆是荞麦颗粒,黎黑色,它载着农家的希望,入仓储存,或直接运到市场出售,荞麦一直是商家的抢手货。
好客的小伙子夫妇留我们吃饭,小媳妇给我们做了荞麦制品--荞面圪坨,配以羊肉汤。看着主人将一团和好的荞面揉成一根根圆面条,然后飞快地揪成小块,再搓成一个个外圆内空的圆形艺术品,我们不由地发出赞叹,而主人乐滋滋地炫道:荞麦花是美的,荞面的各种制品更十分精致,除了这圪坨,还有长圆形的荞面壳壳,薄的像纸一样的荞面煎饼,白的像玉雕一般的荞麦凉粉,粗细均匀压制的饸饹,看上去都是一道道美丽的风景线。人们最常吃的是剁荞面,一根长擀杖,将荞面团碾成薄片,一把两头带木柄的长面刀,将薄片剁成细条。“下进锅里千条线,捞在碗里赛牡丹。”荞麦的制品早都进入地方风味小吃谱。
主人将搓好的圪坨下锅,荞面圪坨如颗颗晶莹剔透的小珍珠在滚动。煮熟捞入碗里,再递在我们手中。看我们吃得香,主人还为我们唱了“荞面圪坨羊腥汤,死来活着相跟上……”的信天游助兴。我们在品尝荞麦美味食品的同时也欣赏了荞面饮食文化。
啊,美丽的荞麦花,多么圣洁而充满奉献精神的花,它年年岁岁开在农家的地头,也世世代代开在农家人的心田!
(作者系靖边县委退休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