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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 婚(之一)

来源:靖边新闻信息网 发布时间:2020-12-21 10:07 作者:薛立强

梦   幻

张翠花,今年四十开外,早年死了儿子,近年又失去了丈夫,正在如虎之年,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怎好过日子?白天时光还尚可打发,和几个邻居婆姨们凑在一起,张家长,李家短,有说有笑,有时也搓搓麻将牌,看看电视开开心。可到了晚上就不同了,偌大一个房间里,除了自已的影子还是自己,坐着闷得慌,睡下睡不着,有时实在没办法了,只好请出安眠药来帮忙……

一天晚上,她似睡非睡,似醒非醒,迷迷糊糊地作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已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里,天上没有日月星辰,地下没有花草树木,到处都笼罩着一层烟雾,人也仿佛成了一片片树叶,轻飘飘地随处飘荡,飘啊,飘啊,飘到了一个地方。在一座古式房屋面前停了下来,她看到了自已的丈夫,老鬼还是原来的模样,穿着平时的服装,只是略矮了一些,正在向她微笑,向她招手……

“子奇!”她发疯似的猛扑过去,可是扑了个空,丈夫不见了,那座房子也不见了……只听“咔嚓”一声巨响亮,身上惊出了一身冷汗。她醒了,拉开灯一看,只见放在床头柜上的热水瓶,早已掉在了地下,摔得粉碎,水流了一地,还正在冒着热气。

她连忙披上衣服,将地板打扫干净,然后,再重新躺下。这时睡意全无,她反反复复回想着梦中的情景,而且愈想愈清晰,愈想愈真切。那房子是古建筑,会不会是自已烧下去的纸火化成的?死鬼分明是在向我招手,微笑,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呢?没拥抱就匆匆离开,会不会是在那个世界里另有新欢?

鸡叫头遍了,她才有些困盹,再次进入了梦中,可这次梦见的不是她死去的丈夫,而是死去的儿子开开。儿子也是原来的样子,走路一瘸,一拐的,这是从小得小儿麻痹症落下的残疾,开开十五岁死去,至今还埋着狗脊梁坟。

“妈妈!”

“开开!”

这回她娘俩可抱在了一起,而且,越抱越紧。

”苟苟喔……”鸡都叫过三遍了,她醒了,睁开双眼一看,开开又不见了,抱在怀里的竟是放在床边的另一个枕头。

她的心怦怦地跳个不停,口里不住声地念叨着:“开开从小不会说话,怎么现在会叫妈呢?是不是孩子长大了,向妈要婆姨呢?”

想到这里,几颗豆大的泪珠从腮边滚落下来,滴湿了衾被……

问  卦

好不容易等到了天亮,张翠花连忙起来,洗了脸,换上了干净衣服,就到闫阴阳那里去问卦。

提起这位闫阴阳先生,在附近还算是小有名气。他老家在白狼城,从小不务正业,好逸恶劳,而且赌博、喝酒样样都会。父亲在世的时候,给请了一位阴阳师傅,学了一点阴阳易理,看命算卦方术,但其刚出马,便给人使小心眼,时间长了,就没人敢用。久而久之,坐吃山空,老先人给他留下的那点家财,早已弄了个净光,己是穷困潦倒。在老家实在爬不下去了,没法子,他只好举家迁到城郊魏家庙居住。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没人知道他会手艺,知道的也不敢盲目去用,可这位先生有别人不具备的特点,脸厚心宽,毛遂自荐,逢人便说自己是位阴阳先生,为名师所教,易理方术有多么多么高明,这里的阴阳先生比起自己来,望尘莫及!尽管吹破天,说得天花乱坠,可还是没有人去用。

在这里免强度过一段日子,实在闲得无聊,穷得没办法了,临过年时,这位先生便在门上写了一副对联,上写:“久居窗前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过路人看了都觉得好笑,爱凑笑的人便在上面给换上一个横眉:“王婆卖瓜!”予以嘲讽。

这世界上的事情说怪也怪,不知道是这位阴阳先生时来运转,还是这副对联真的起了作用。本村有三个名叫王军军、李虎子、朱赖毛的小青年,正月天没事闲逛,走到闫阴家门前,见了这副对联,感到有些可笑,便下意识地走了进去,想试试看这位阴阳先生的卦到底灵不灵?

先是军军问:“先生,你算我有几个孩子?”闫阴阳便装模作样,在手上掐盘了一会儿,然后,竖起了一个指头,什么也不说。

“有一个孩子?”王军军迫不及待地问。

闫阴阳便点头,表示赞同。

虎子和赖毛用惊奇的目光交换了眼色,意思是算着了。其实,这位阴阳先生心中早就有谱了,他见这位年轻人,身上有多处乳斑痕迹,知道已有了孩子,现在计划生育抓得这么紧,小小年纪能让他生两个吗?所以,不用吹灰之力就给算准了。

赖猫接着问:“你知道我父母几个在堂?”

闫阴阳还是故技重演,只竖起了一个指头。

“有一个在堂?”

闫阴阳这回却没有点头,而是把头摇得像货郎鼓似的。

“一个也不在堂?”

阴阳先生听了,重重地点了两下头。

“好,算得真准!”虎子和军军沉不住气了,同时发出了赞叹。

其实,这位阴阳先生早有觉察:他为什么会提这个问题?一定是有父母亡故,于是就伸出了一个指头来试探,这可以有两种解释:一个在堂;一个也不在。然后,再观察对方的神态。当对方反问“一个在堂”时,显出轻蔑的神色,便知道其父双亡,所以摇头否定。当对方进一步逼问:“一个也不在堂”时,便连连点头,予以肯定,这就是江湖阴阳术士们察颜观色的妙招。

轮到虎子算了,他未曾算命,先和其他两个年轻人交换了眼色,从神态上看似有戏弄的意思,坐在一旁注意观看的这位阴阳先生,心里早有了猫捉老鼠。

“昨天夜里,我家丢失了一只羊,请你算算看在哪个方向去找?”

这位阴阳先生又装模作样掐盘了一会儿,这回却没有竖起了指头,而是便直接了当地说:“你家根本没有丢失过羊,在哪里去找呢!”

这一下、三个年轻人,便佩服得五体投地,逢人便讲闫阴阳算卦灵,成了义务宣传员。经这三个年轻人这么一宣传,便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神,闫阴阳简直成了活神仙。每日里打卦的,算命的、看日子的,请求禳改的,保锁娃娃的络绎不绝,往日冷落的门庭,一下子变得门庭若市。

现在,张翠花一大早找上门来,闫阴阳知道有事相求,于是连忙招呼坐下,然后,开言道:“他张婶,你有什么事要问?”

唉,昨天晚上我作了一个怪梦,梦见我那死去的开开,第一次开口叫“妈” ,说道这里潜然泪下,哽咽着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接着说道:“娃娃还在狗脊梁坟里埋着,我想给请副女骨,可就是不知道哪里有?”

“这个我也不知道,你先打上一卦,根据卦象,我再给你作出判断。”闫阴阳说完,从怀里掏出六枚磨得发亮的康熙铜钱递给了张翠花。

张翠花根据阴阳先生的指点,将铜钱放在了手心,然后,双手扣起来摇了两摇,从上到下一字儿摆开,让阴阳先生断卦。

闫阴阳不看则已,一看连称:“恭喜,恭喜!”说这是:《雷泽归妹》,属兑卦,兑为少女,方位在正西方,你现在坐南向北,北为坎方,属数为六,取应候,应在北方转向西。过几天,你从家里向北走出六里,然后再折向西,走出二里去打听,一定有结果。

张翠花听了闫阴阳的话,过了六天,从家里动身,由南向北,再折向西,来到了一个叫三棵树的地方,果然,有一座新埋的狗脊梁坟。一打听,死者姓刘,名叫刘腊梅,因患白血病死去,坟头上的草还没有全盖起来。这一下,可把张翠花可给喜坏了,她从心底里佩服闫阴阳的卦灵验,其实这座新坟正是闫阴阳所埋,而且,说起来还算是亲戚,姐夫、姐夫的小姨子。

网络编辑:贺冬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