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深冬,漫天飞舞的雪花被流窜在陕北黄土高原沟旮旯的寒风吹乱,压在乡间小道上的脚印顷刻间即被滚动着的雪抹平了,然而,就在这广袤贫瘠的土地上,发生着平凡而又感人的故事。
故事发生在陕北靖边红墩界乡的一户农家,新中国刚刚成立,物资极度匮乏,可是,爱情不挑穷富,来了就来了,谁也挡不住。
当年腊月,在被泥土一遍又一遍精心填补过的热土炕最里头的角落里,端坐着一个时不时微张微合、偶尔吐出一股烟雾抽着老旱烟的老头子,炕的那一头,低头坐着的是他心爱的闺女,善良、干练、清秀,她叫朱巧梅。这几天,她的家人都在为她的婚事犯愁,大家谁都不言语,生怕打破那份难得的清寂,没有人敢去在抽旱烟老头跟前提起这个话题,每个人都等待着出现转机,但是,巧梅等不及了。
山的那一头,一个脸上满脸愁容就像写着“我该怎么办”的后生在树叶地里悄悄地摸着什么,他就是朱巧梅深爱的那个男人,叫李树生,为人诚恳老实、聪明能干。
之前的事情不提,原来啊,当前树生和巧梅他们俩被可恶的彩礼挡在了爱情之门的外头,心里焦躁难受。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没有几件像样的物件作为彩礼,是没有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你家的。现在这个头疼的问题毫不遮掩、毫无羞耻的摆在了李树生的面前。这份可能隔断两个年轻人爱情的彩礼,尽是半匹布。
说起他们俩,巧梅和树生从小玩到大,他们一起拦羊,一起放牛,也常常打个架,但是他们不容许其他任何人欺负他们中的一个,如果有,他们会立马拧成一股绳,共同去揍那个欺负他们的调皮的孩子。不过,小时候,他们什么都不怕,只想快快长大,因为在他们的认知里,长大了就可以自己做主决定自己的很多事情,拥有自己美好的爱情。然而,现如今残酷的现实是,爱情就像盛夏冒火的太阳一样炙烤着他们的身心,仅仅是因为树生家拿不出那份象征着两家尊严但又可恶的彩礼——半匹布。
还好,爱,留给了勇敢者。
爱,总是有约定,这个约定或许是某个时间,或许是某个地方,或许是某个词句,或许是某个眼神......
树生和巧梅的约定,很简单,每天不管对方会不会来,都雷打不动地在山的那头等对面的那个心中的人。
这一天,他们俩在隔山相望交流后,巧梅只一句,非树生不嫁,树生仅一句,非巧梅不娶,最后,他们隔着山,点了点头,一起做了一个决定——无言的反抗。
一晃五年时间过去了,他们一个没嫁,一个没娶。1954年初春,也不知在哪、谁和谁发生了什么,村东头的王婶子跑着给树生他爸吼着说:“巧梅她爸同意了”,树生他爸一时间愣了,他以为产生了幻听,可是,那个吼出着好消息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让自己清醒,这是真的,这是真的!他心里的激动,因为他不需要再担心儿子,也不用担心儿子娶不到媳妇了,更让他没有想到、不可理解,甚至有点难以接受的是,五年前坐在热炕头上那个不停地抽着老旱烟的老头子居然再也没有提起彩礼。
后来,农村中好事的人问朱老头:“你为什么那么多年不同意把你家闺女嫁给穷后生李树生,现在怎么突然什么都不要就同意了”,朱老头总是不给任何人回话,也不言语,不紧不慢地抽几口旱烟,悄悄地看看远处的村东头,好像那里发生过什么。
时光穿梭,时间指针跳到了1978年,中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中国全面实行改革开放,黄土地的沟旮旯里也吹满了暖暖的改革春风。说来也快,巧梅和树生的儿子建军也要结婚了,那份约定俗成的“三转一响”成了他们俩心头的痛,事成为巧,他们的儿子和对象也遇到了他们俩当年遇到的麻烦,被那爱情之外的俗物也就是给家长赚足面子的彩礼给挡住了。因为共同的经历,他们几个人的难受不必细说。
无巧不成书,莫名的,他们儿子的对象家也突然同意了这桩婚事,同样,也没要一分彩礼。好事的人扯长脖子问树生:“你家祖上做了什么好事、积了什么德?什么好事、喜事都往你们家跑”!树生不言语,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树生也抽着老旱烟开始看村东头,好像那里发生过什么。
时光如白驹过隙,四维年轮转到了2017年,树生和巧梅的孙女玉梓也长大成人到了嫁人的年龄,可是她对象家在靖边县一个穷乡镇的村子里,玉梓对象家穷的锅儿叮当响,很多人不看好他们的爱情。可是,说话间就到了立夏,两家人久违地坐在了一起,90多岁的树生和巧梅坚决不让建军提一个条件、要一分彩礼,他们俩只问了孙女玉梓和她对象一句:“你们俩将来的日子不管过的怎个样,都愿意一起过日子、结为恩爱夫妻吗?”,只听玉梓和她对象异口同声说道:“我们愿意!”,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再就只听见在山沟间回荡着一句“好!大家端起酒杯来,喝!”
几杯酒之后,树生步履蹒跚地走出自家老院门,站在门前的沙峁上,村里偶有几声狗叫,他把旱烟从皮鞋底敲了敲,又向着村东头看了看,好像那里发生过什么。
两年后的2019年春天,玉梓的儿子伴着朝阳出生了,玉梓幸福地笑着,自言自语地给刚出生的儿子讲着过去的老故事,从那可笑的半匹布开始讲起,一直讲到了现在这个美好的新时代......